【昱佳】还好是你

就赶上了…居然赶上了，谢天谢地

蔡程昱推开门眼前一片狼藉——电视柜所有的抽屉都是拉开的，放在里面的纸巾，药箱，杂物全部被丢在地上；茶几上的遥控器飞到门边，电池都被甩出来了；衣柜里的衣服被子袜子东一件西一件散在床上沙发上；原本关好的窗被打开了，风撩起窗帘抚过书桌，摆在桌面的书和乐谱浸湿了水又被烈日晒干，又黄又旧还皱，甚至沾满尘土……

报警之后，蔡程昱怕破坏现场，只敢站在门外用眼睛扫视。然而疯了一个暑假，屋子里又太乱，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丢了东西。

“站门口那位，是你报的警吗？”

蔡程昱点点头后，半侧过身子观察来人。两位警察看起来个子差不多，都穿着夏季制度，没戴帽子。看着年轻一些的肤色深一些，挂着满面笑容，八颗洁白的牙齿露出来让人心生好感。年长一些的看着身形板正，无论是行走还是站立的姿态都和他的同事很不一样，让蔡程昱想起了军训的教官。

“我是蔡程昱，是我报的警。”

“我是马佳，这是黄子弘凡。”年长一些的警察拍了拍同事的肩膀，和蔡程昱现在门口看了一圈，问：“这看着被翻了一阵儿了，怎么才报警？”

蔡程昱往后退一步，让黄子弘凡先进了屋子才说：“准备开学了，我今天才想着过来先收拾收屋子。”

“是学生啊，哪个学校什么专业？这是租的房子？”马佳掏出出警记录本。

“不好意思，我的名字您写错了，不是玉石的玉，是昱日的昱，就是上面一个日下面一个立。”

“嗐，真是对不住，你也别您啊您的，直接叫我马佳吧。”马佳顺手改了错字，继续问：“丢了什么贵重物品？”

蔡程昱摇摇头，说：“我也不确定，你们来之前我也不敢进去翻，不过比较值钱的我都带回家了。”

“佳哥，没什么发现，那小偷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。”黄子弘凡屋子里溜了一圈站回马佳身边。听了黄子弘凡的报告，马佳转头对蔡程昱说:“你现在看看有什么损失要报，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，我们会给你留一个出警回执单，你对后续有什么疑问都可以打上面的电话。”

蔡程昱笑着收下出警回执，目送两位警官离开后才开始慢慢收拾房子。从中午一路收拾到晚饭时间，蔡程昱饿的前胸贴后背才把屋子收拾得像个样子，东西基本都在，就是丢了一个迷你投影仪和一对音箱，都不是特别贵的东西。

小区附近的小饭馆挺多，有一家的阿姨特别和善，蔡程昱入学以来经常光顾，作为乖巧嘴甜的常客，颇受阿姨疼爱。小饭馆没什么装修，推拉门上贴着倒福字，明黄色的桌布铺在长方形的餐桌上，透明的胶垫压在桌布上，每张桌子配着四个没有靠背的圆凳。点好饭菜，蔡程昱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手机。

“马佳，来啦？黄子呢？怎么没一起来？”

“那小子约会去了，今儿就我一个。您给来一碗黄鱼面。”马佳其实一进门就看到蔡程昱了，小伙子一个人缩在店里最靠里的位置上划拉手机，听到声音才抬头看人。

昏黄的灯光里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，蔡程昱显得有些疲惫，嘴紧紧地抿着。马佳看他也是一个人，干脆走了过去。“拼个桌？”

“您请坐。”蔡程昱连忙把手机放下。

“嗐，不用这么客气。”马佳一屁股坐下，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。“房间收拾好了？”

蔡程昱点点头，说：“东西基本都在，就丢了迷你投影仪和一对音响。你说这两也不值钱，小偷拿去有什么用？”

“做小偷的都有忌讳，”马佳看蔡程昱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，“他们很忌讳空手而归，所以就算不值钱也会拿走一两样。”

一顿饭的功夫，蔡程昱终于能毫无心里负担的叫上一声佳哥。马佳作为治安警察多得是蔡程昱这样的大学生没见过没听过的经历。两个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也算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夏夜。

最终，这餐饭以蔡程昱下单马佳自用的一款音箱结尾。

三个月后临近期末，蔡程昱为了期末演出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，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。小偷抓到了，迷你投影仪和音箱居然找回来了。蔡程昱到派出所去签领失物，整个过程都没看到马佳。这让蔡程昱有一点点失落，一切都让蔡程昱觉得那个欢乐热闹的晚餐就像一个幻觉，被城市热浪和房子被盗的坏心情衍生出来的抚慰人心的幻觉。

假期如约而至，到随之而来的疫情是谁也没有想到的。所有的外出活动都停止了，一家人都堆积在家的时候，蔡程昱的苦难开始了。突然之间，妈妈多出了很多很多非常要好的朋友，而那些阿姨们无一例外都有一个适龄的孩子。

“哎呀，都是年轻人，多认识些朋友也是好的嘛！”

蔡程昱尝试反抗：“这谁都不准出去…”

话说一半就被妈妈打断了：“你这孩子，这不是可以在线认识认识嘛！”

蔡程昱开始痛恨科技的发展过快，可是，再恨也无处可逃。从大年初三开始，蔡程昱每天按早中晚三场的安排被妈妈压着收拾好自己：头发梳上去露出脑门儿精神！家里有暖气，衬衫西服穿上冷不着你！线一连上，蔡程昱和对面的男男女女互相一看，绝了，背景墙上一个比一个喜庆。

七天过去，蔡程昱深深觉得自己老了十岁，见识过了国内家装的各种套路。每次连线，对面是和自己一样尴尬到全身都要抽搐的人，右边是拿着手机录视频的妈妈。最能杀人于无形的是每次线上相亲后的反省会：总的来说，翻来覆去就着几点，你就不能笑笑？板着个脸，人家欠你钱？你就不能多称赞称赞人家？小学学的课文《称赞》白学了？

当然，这毕竟是亲妈，这天干干脆脆地宣布：这是最后一个！我保证！一句话把蔡程昱涌到嘴边的抗议压了下去。

中午十二点半，明亮的阳光穿过窗帘铺在整个客厅，蔡程昱抱着抱枕等对方接受视频邀请。这次在线相亲推迟了半个小时。据那位阿姨说对方突然有事要推迟一点。

“佳哥？”

“程昱？”

突如其来的沉默，尴尬中又带点惊喜。怎么是你？

还好是你！